太和bull阅读终南山居日记上

01

8月1日晴进山

背起相机拉着拉杆箱,我终于出发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商务出差活动,而是暂抛凡世干扰,要到大师樊洲天池傍边的屋子住一段日子了。这是我犹豫了多日下定的决心。

这天是个晴天,车还在西康高速时,就远远看见巍巍终南隐在云影之中,一抹山顶极像一缕青烟,袅袅悬挂碧空之中。

没有想到一人驾车上翠华山竟然如此惬意!一入山门即感神清气爽,与外边的喧嚣燥热形成隔离。

关掉空调,打开所有车窗,也关掉了音响,任两边石峰开合,野鸟鸣涧,山风满灌,车一路盘旋而上,犹如御风而行。通过幽黯的翠花山隧洞时,黑漆如夜,须开灯慢行,只有你自己的呼吸和车的引擎声音在隧洞壁上碰撞,像进入了另外一个孤独世界,数分钟车冲出了石洞出口,却一下豁然开朗,阳光灿烂,鸡犬相闻,有附近村民骑摩托车来往招揽农家乐生意,你似乎又一头撞进了一个世外桃源。迎面即是天池岸边那身姿粗大张扬的迎宾松树,这六百年前的巨松在蓝天的背景上盘错如虬龙。

樊洲就站在画馆的石级前,袖手期待来客……他白衣白裤,虬发黑中杂白,美髯油亮,满面红光,双目炯炯,笑意深邃,像极达摩,疑是仙人。脚下却是那只著名的小黄狗贝贝,摇头动尾,皮毛滋润。樊洲说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狗,生来就享天地之灵秀,来终南山十余年,没有被拴绑过一次。并且肆意恋爱生养,不受人类之干扰,目前已经生育多窝,常常一窝九仔,以前有一仔送于贾平凹先生。

樊洲画馆坐落在翠华山天崩地质公园的巨石丛中,北靠太乙峰,面临古龙湫,好一派风水宝地。当年,樊洲在这个乱石堆上营造“樊洲中国画馆”,在此隐居。二厅十六室,面积壹仟捌佰平方米。北厅视野开阔深远,天朗气清之日,可远观古长安灯火屋舍,冬天可从大玻璃落地窗看见满树红柿摇曳。门前有巨石斑斓如卧虎,雄浑威武;东有古松一株,竹林一片,山花争艳,果树错落,画馆隐于其间,寓藏龙卧虎之意。馆壁以块石堆砌,藤蔓攀附其上。屋顶以灰瓦为檐,有庙堂之趣。馆内以石板铺地,取朴拙厚重之意。厅堂设画案六,酸枝木雕花龙椅十七,仿秦汉桌、橙四十。漆琴一张,古箫一枝,宝剑一把,儒、释、道经典各数本,古今中外画册一架。

这些对于我皆熟悉在心了,但是这次不比往常,往常是呼朋唤友而来,一路车马喧哗,友来则大呼小叫,被画室气魄所震撼,啧啧赞叹,都无法立即从尘世中过渡过来。而这次我是有备而来,要在这里滤清杂念清净地住几日的,所以这次我却看得仔细。

樊洲将我安排在一个极为僻静之处,从北厅后门而出,在西墙和层叠峭立的石峰之间,一溜台阶凌空,上有一小门,门有一米四高,低头进入后却能直腰行走,大概一米八左右,两室相通,有床二几三,一大书桌,洗漱生活衣柜用具俱备。以往来了远道客人,暂住一两天的一般与樊洲住在南厅,时间长的一般都住在这里,此屋背靠北厅,面对一个峭立之西峰,自成一统,绝无干扰。

樊洲给钥匙一把,遂各忙各事,除过三餐,互不干扰。因为带着任务而来,我自然不敢懈怠,赶快插好电源电脑,投入工作。

忽樊洲敲门喊吃饭,我看表发现恍惚中已经工作了三个时辰,但不觉累。餐厅在南厅底下山崩石窟中,属于翠华山山崩景观,此餐厅天下独此一家。石窟内有十五平方大小,有一玻璃小窗,壁上挂有豹子、豺狼等兽皮,洞内依墙环列大罐原浆好酒,酒倒在小瓷碗里,浓稠黄亮,我与主人对坐而饮,快哉!菜四碟,皆是画馆周围自己栽种。

此时,夕阳斜射入石窟,有两个小松鼠在玻璃窗外探头探脑,樊洲说松鼠前段时日主要储存山中野杏核,近日更忙,主要储藏漫山遍野的核桃。

饭毕,与樊洲及小黄狗贝贝在堰塞湖天池边溜达,天池水深七米,有大鱼。樊洲时不时驻足招呼贝贝,态度亲昵温柔,犹如呼唤心中之美女。天池东峭立玉案石峰,可见石峰腰端的翠花庙,寺庙以前只是几间房,一天忽然飞来巨大石球,砸穿屋顶坠入庙内,寺庙房屋四面墙壁无损,且寺庙紧贴在石峰腰中一石坎下方,但有落石当在寺庙前方,按理万万不该落入寺庙之中。山民最后在石峰上寻找石球出处,寺上方石峰石壁皆平整无凹陷,皆称奇,后又修建寺庙到如今规模。

一路上牛虻多而大,见人便追逐,纠缠不休,樊洲则一路拍打,手舞足蹈。这时天色渐晚,樊洲便要回屋休憩,他20年来都是晚上九点准时睡眠,晨曦未露即起,演练太极,吐故纳新,操古琴,每日挥翰濡墨十四小时,不知其累。他待人真诚,处世恬淡,所以气色特好,一脸仙气。

他说:“天睡我睡,天醒我醒,不和老天对着干。”

当晚漫天繁星,北斗格外明亮,天池黑水森森,久住城市喧嚣,我不忍舍去此静谧,便又独自绕湖一匝,自听天籁。此时手机却有了信号,便一一回过秘书台未接来电,应付了尘世事,捏着钥匙,磕磕碰碰,摸摸索索到自己的石屋继续自己的功课。

当时,万籁俱寂,我的小屋分明已进入终南山黑邃博大的、真正的黑夜中了……

樊洲韵律山水系列之二65x39cm宣纸水墨年

02

8月2日晴山居

第一晚上没有睡好。

因为房子门面朝西峰,傍边就是一个郁郁葱葱巨大峡谷,怕虫蛇蚊虫侵扰,所以门窗关得闷严,空气多少有些不畅,加上换了地方,一夜头脑中像过电影一样做了许多梦。

凌晨四时左右,辗转反侧的我索性拉开窗帘,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静等天亮,回忆晚上做的系列怪梦。梦中竟然见到逝去的父亲,一个镜头是他急急到处寻我而我藏匿在暗处,这时他看见了家里的自行车放在那里,他推着就走,我急忙从暗处跳将出来大喊:大!大!他却不回头。

第二个镜头是我梦见了两个亲人头上流出鲜血,我惊慌之中拿着一个容器接从浓密的头发里流出的液体;第三个镜头是三五位好友费尽周折拉来一大罐葡萄酒欲送我畅饮……大概是因为来到真正的大自然中,身体恢复了敏锐和本真,很自然地与内心深层的隐秘情感、真实需求在感应,在交流吧。

说来也怪,这深山上的夜寂静得深邃,特别是在天要亮未亮之时更是黑得安静,静得黑暗,但是天刚一露白,就忽然有了昆虫的鸣叫和响动,像是吹了起床号一样整齐。

凌晨五时许,我下床洗漱,昨天冰洞前边路上挖断水管,停了水。我先一路走向天池畔的迎宾松下,再回望画馆。画馆锁在巨石和大树之中,在微白的天色中半隐半现。拾阶而上,登上一座无水的石桥,也就是站在画馆南北展厅之间的斑斓巨石之上,但见几片竹树相互掩映,馆壁藤蔓攀附其上,一条曲径通幽,几棵核桃树浓荫铺地,果实累累。两幢拙朴的汉式建筑分列石桥南北,灰色瓦檐下,各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木门,南厅大门中央用浮雕刻了四个大红篆字“众里寻他”,黑红对比分明,门的两边八块约一丈高的青石上阴刻遒劲飘逸的草书对联;北厅大门中央大红篆字为“画为大象”,门的两边八块约一丈高的青石上也阴刻对联。我忽然为翠华山所感动,心想这似乎才是人生的归宿。但我们狗苟蝇营在闹市,这里只是画家的家。思忖中复又出画馆走到天池边,空气清冷,池水潾潾,四望无人,只有毛茸茸的松鼠在沿路上,地崩景观的大块巨石上时静时跑,勤劳地储藏熟落的核桃,一路计有十余只。喜鹊、斑鸠、灰鸽,还有叫不上名字的红嘴红爪的鸟儿,清亮地叫着在前边一落一停,像是引路。我捡了一根粗树枝扛在肩上沿天池大步走,一走一闪,偶尔有黑色大鸟在高处飞起翔落,翅膀震动得空气啵啵作响。沿着天池边的汉白玉围栏走一圈须半个小时,走完果然面目细腻滋润。路上仅碰到一山民,另外有一帐篷依池野营,近看发现帐篷外一双旅游鞋和几瓶啤酒。

下午饭后照例在天池闲走一圈,手机有了信号,接到友人短信:梦见亲人头上流血,有病的要痊愈,无病的会更健康,本人会晋升。摘自《周公解梦》。

此夜无事,我即刻释然入梦乡!

樊洲韵律山水系列之七65x39cm宣纸水墨年

03

8月3日晴失误

今天又是个大晴天,但是一起来就很沮丧!

由于一个小小的电脑操作失误,昨晚辛苦整理的文档没有存上。早上我按习惯插好电脑电源,插上U盘,发现了昨晚保存文档的失误。我在电脑前呆坐了半天,无法形容当时痛苦的心情,身在社会,本来得闲暇上得山来已经不易,樊洲老师一日三餐精心照顾,我却这样白白将前两日的辛苦付诸东流。我不敢告诉任何山下的朋友,凭空让他们担心,只能独自一人呆坐,无计可施。

这时我也想起了高建群老师写《最后一个匈奴》时,辛辛苦苦几十万字誊写出来交给延安一个文化部门的官员,约好十日送还,交接书稿时高建群曾经心中忐忑掠过不祥预感,没有想到这厚厚一沓子书稿就此与他作别,到了约定时间这官员不敢来见高建群,原来粗心大意的官员在坐车时书稿被小偷偷走了。

我这次来山居,一是想抛却尘世应酬之累,另外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以突击的形式完成两本书稿。这两部书稿以前有一定资料基础,所以静心整理完也不是难事。在现在快节奏的社会中,要想在正常工作外有所成就,必须处处有心,长期积攒素材和心得,善于总结,最后出成果时还要有必要的“突击”。

好在我丢失的东西都留有原始资料,静下心再从头修改即可,加速追赶上计划进度,不是太大的遗憾。

以前一直给樊洲画馆做饭的大姐的女儿生了小孩,下山去了。我们一日三餐改为两餐,上午九时一餐,下午六时一餐,这样倒腾出了大量时间来工作。我给自己的计划是,早上6时起床,四处快走锻炼筋骨,呼吸新鲜空气,然后用电磁炉烧山泉泡茶一杯,进入工作状态。早餐后一直到下午一时,然后在床上稍微休息一会,躺二十分钟,起来后一直工作到下午六时吃饭。吃完饭后和樊老师就某个话题做一个深入的交流探讨。因为总归抛不下尘世事情,所以每天下午要在迎宾松附近有信号的地方回几个要紧电话,趁着天亮就回屋子。

这几日,有时身体太累,我就试图爬上画馆周围的一些小石峰,有一次竟然爬上画馆西北方向的一个石峰,这峰顶平坦如砥,视野高远,北可观山下长安,南可鸟瞰樊洲画馆。傍边一棵巨大的核桃树,浓荫覆盖峰顶,果实繁累,在峰顶伸手可摘。画馆周围其他石峰我都观察过,但是都因为危石陡峭,杂草丛生,深不见底,每次都两股战战,终不敢冒险。

今日晚餐后在迎宾松前停车场走动,画馆停了自来水。樊洲怕我晚间饥渴,给我送了一大塑料袋的酸奶、芝麻饼,还有两个甜瓜。因为巨松下有了信号,手机接到不少短信,其中一条似乎专门针对我今天的心情,让我感动。

短信说:命,是失败者的借口。运,是成功者的谦辞。失败者说命不好,后悔当初没有尽力;成功者说,是命好,心里却清楚付出的代价。命运,不是什么神秘的力量,而是自我的花开出的果。你想要知道费了多少心,只需要看树上挂了多少果实。人生,越努力,越幸运。

一夜无话,面对山下山上的殷殷期望,唯有集中精力追赶进度,弥补失误尔!

南山雪韵樊洲x68cm纸本水墨年

月4日晴问心

樊洲给我房子弄了个换气扇,清新山风一夜都能被吸纳进来,所以昨晚睡得很好,被鸟声叫醒时天已经大亮。

水也来了,这时看护画馆北厅的樊迎大姐拿着水管浇后院的豆角西红柿。我也拿了一个脸盆,把我居住的屋子和石壁上的几株腊梅挨个浇了一遍,在石壁上浇不到的藤蔓,我就接了水泼了上去,被浇过的植物都精神抖擞,在这清晨里生机勃勃。我冲洗了厕所,扫了台阶和门前的方寸之地,又把屋子擦洗一遍,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昨天的失误造成的阴霾一扫而光——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以前说过,我平时猫腰出入的这个小门高有一米四左右,进来两间屋子高有一米八左右,我挺直身体也不至于碰头。门外其实是一巨大的石峰,石壁上边攀附生长着各种深绿的藤蔓植物,有松鼠小鸟在壁上出没。现在,我躺在外屋的床上,以躺着的角度看这间屋子和低矮门框外的大千世界,外边阳光灿烂犹如一幅斑驳丰富的山水花鸟画,被这低矮的门框收束装裱起来了。

我以躺着的角度看这间屋子,忽然感觉房间很低,那就说明能直身行走其间的我其实也更低,继而又想到其实在此山下炫炫赫赫不可一世的许多官员也不过如此,他们的高度大多数肯定在这房顶和脚地的距离之间,远远不如我心目中的高大呢。

山居的特点是人轻易感觉不到累,人在这环境里是另外一个状态。今天状态很好,我拿了一本斯诺的《西行漫记》出门,在明朝景德年间的古松树前转悠,想看几页书休息一下。这时突然沮丧地发现此时的天池已不是清晨和傍晚的天池了,它就像一位受不住诱惑的女子,由恬淡、神秘、沉静又回到了俗世的浮浅和不安分。因为是星期天,一辆一辆的私家车从下边加着油门心浮气躁地开上来。车还未停稳,就呼呼啦啦,大呼小叫,一窝蜂地在迎宾松树下竖起手指合影。

其实我本是山下一俗子,也是忙碌急进社会之急先锋,常怀急功近利之梦想,在大山呆了两日就难耐寂寞,晚上早早休憩就不习惯,常常怀念城市热闹,在大师面前,与这群心浮气躁的游客有何两样呢?

自问内心,既来之则安之,就得屏蔽信息干扰,忍受独处寂寞,作息即如山人,与大自然同休憩,仰观山,俯听泉,竹树云石看遍,跟着樊洲学拳描画,滋养身心。

“平时只要来了终南山的客人,一周后脸润,两周后气爽,三周后身健。”樊洲说除过这里山水灵气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里屏蔽信息。当今社会之信息化,十之八九是无用的,其实这些信息不是知识,是重复的、杂乱的、消极的、无用的,其实与自己也无干,但是它们却在干扰着你影响着你,如果你身在其中不自觉不主动避开这些无用的杂乱的信息,那么它就会来干扰你的思路,占据你的头脑,浪费你的生命。现在的城市人大多有信息综合症,就像电脑,每天接受那么多的信息和指令,已经很混乱了。人定期要清理一些无用的东西,正如电脑清毒刷新。这就如一个人很邋遢,在房子里把书、鞋子、工具乱扔,用不了多长时间房间就显得凌乱,这时要整洁就得把这些放乱的东西归位,鞋子放进鞋柜,书放进书架,工具放进工具箱,甚至可以分得更精细,相同类别的书在书架上放在一起,这样,要用什么书就可以直接从书架上拿到,这样就省时间,这就是电脑硬盘重新整理后速度加快的原理。

离尘世杂乱信息渐远,距天人合一之境愈近。一个人在山里没有这些无用的信息和杂念,与世界隔离,与自然却接近,逐渐进入纯净的境地,经过多年后,对自身对自然的变化就很敏感,这点山民就能做到,天气预报说有雨,山民说无雨,果然无雨。

晚餐做得很慢,原因是电磁炉功能颇多,樊迎大姐一时掌握不了,樊洲发牢骚说如今电器、手机等物件设计时功能繁多,反而导致了使用麻烦,至少有一半功能是浪费的。

菜很清淡,四菜一汤。

樊洲说病从口入,人的病大多是吃出来的,除过环境污染和蔬菜农药添加剂使用过量外,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被忽视——凡是食物,皆有相克相生相抵的风险,种类多又不懂搭配,必然增加风险的几率。所以,每顿饭菜的种类不要太多,可以每顿吃不同的内容,这样既避免了风险也兼顾了营养的丰富性。

樊洲韵律山水系列之十三65x39cm宣纸水墨年

05

8月5日晴听琴

今日幸得听琴。

在画馆南厅正面龙吟堂,左右列酸枝木雕花龙椅十七,仿秦汉桌、橙四十。里屋有名琴数张,一瓷瓶中插有古箫、竹笛数枝。龙吟堂下,樊洲正稳坐黄花梨罗汉床,案几上操一把龙吟古琴,此琴正是当代古琴大师李明忠先生为樊洲特制仿唐百纳“龙吟”古琴,所谓“百纳”,即是用百年泡桐一节节拼接而成,手感沉重,演奏时令人有天音盈耳之惑,此琴一直为龙吟堂珍藏。

古人形容琴音美妙有“琴能动沧海老龙之吟”之说。明末《伯牙心法琴谱》载有一首古琴曲谱《沧海龙吟》,描述了虬龙抬头动身,穿云入海的种种传神景象。樊洲第一次听到乐瑛先生操弄此曲,即刻被跌宕起伏,开合舒展的琴音感动。乐瑛是百年老字号同仁堂的子裔,六岁开始学琴,终生操琴,《沧海龙吟》被乐瑛先生弄得出神入化,丝丝入扣。樊洲的新斋号起用了,它就是沿用至今的龙吟堂,曾经多年不用的字“龙人”也重新启用。

“不同气质的古琴适合不同的曲子!”一曲《沧海龙吟》戛然而止,樊洲说古琴曲子大多先疾后缓,少有戛然而止的,此曲却是越来越快戛然而止,此蕉叶琴铿锵有力,有金石、钟磬之音,最适合弹奏此曲。而名曲《忆故人》适合用伏羲琴来弹奏、体现绵绵情思。他说古代曲子多首,现在人能弹的不到首,因为都是单传。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达到高超境界的人都自得其乐,懂得隐藏,这个因素也加重了古曲的失传。他还说,弹琴最主要的是要有意境有情感投入,否则不能打动人的内心。很多人弹音符很好,但是没有投入情感,演奏就没有了感染力,比如《忆故人》曲子中的散板部分就可以调整,自由发挥,音符可控制可延长,表现情绪变化;而《流水》曲子中第一段第二段本是相同的乐段和指法,但是两段表现的情感程度不同,第一段是淙淙小溪是滴滴泉水,表现得轻柔,第二段逐渐壮大了,变成了大水,声音则坚实。

古琴须知音。樊洲说真正的知音对琴声是极度敏感的,能准确感受到弹奏者的心境和瞬间的情绪变化。他举例说,一次一位大师被邀请去听琴,在屋外听到琴声,突然驻足不前,说操琴者杀气太重,不见也罢,说完掉头就走。众人疑惑,操琴者忽然悟出原因,说自己正在操琴时,一只苍蝇在手边飞来飞去,甚恼,扬手挥去却又飞来,那一瞬间心中就产生拍死苍蝇的念头,不料情绪的细微变化竟然能被知音准确感受得到。

山居愈久,感悟愈深,道路愈明晰。樊洲清晰地指出,线条是中国文化最根本的东西。比如音乐,西方音乐的代表是钢琴,东方音乐的代表是古琴。钢琴是点的艺术,弹奏时呈现出的是一个一个强烈的或轻微的有情感内涵的点,古琴呈现的是一种线条。太极拳更是线条的艺术,太极八卦,回环往复,连绵不绝,不是在一个点上封死的,与中国音乐、中国绘画一脉相承。所以他是“琴拳书画”同修,使之贯通圆融。樊洲摒弃掉的是传统四艺中的“棋”,他认为棋道是搏杀的技术,杀气沉重,开棋必有输赢之争,胜败之结局,不宜于修炼平和之心。而他推崇的太极拳却是外可自卫,内可修身的艺术。

古琴不能与其他乐器合奏,在交响乐里古琴的声音会被淹没,而一旦单独演奏,遇到知音,它就又是充满魅力地展示自己的丰富,这就像高士,不擅于在人群中哗众取宠。

一件轶事:李明忠先生是当代古琴大师,撰有《中国琴学》传世,先生斫琴精良,享誉海内外。当年樊洲请了一张琴,两年后李先生于终南山听到樊洲操琴,神秘地说:“须另一张琴了”。再两年后,李明忠先生请台湾琴家李孔元先生一起到龙吟堂雅集,携一张仲尼式古琴。

这一天,云雾弥漫,山静人稀,龙吟堂宽畅静谧,李孔元先生操弄《胡茄十八拍》,曲终时,抑制不住情感,失声痛哭,好长时间才平息下来……

夏·漫兮樊洲x68cm纸本水墨年

摄影:贾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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