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今年九十岁了,这在我们家族老辈人中算最高寿的,附近十里八村,像父亲这个年龄仍然身体健硕的也不多见。
父亲从小受尽了磨难,与他年龄相仿的邻居亲戚,没人会料想到父亲能高寿,而且晚年还过上了令很多老年人羡慕不已的幸福日子。
今年正月,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我在老家待的时间较长。一天与父亲拉话时,提到了今年五月十九他生日,老人说:和你二哥商量,我拿出一千元钱,买一只山羊,到了五月十九那天把亲戚叫来,头顿吃荞面,二顿吃羊肉。
我把老人的想法和两位兄长商量时,二哥首先表示不赞成,大哥提出可以放在他家给老人过寿。我最为了解二哥,他嘴上说不同意,其实那是故意说气话,他心里早有打算。
自打一九八五年正月母亲去世后,当年九月份二嫂就娶进门,三十五年来家中的一切事务皆由他们夫妻操持,老人晚年能够过得舒心,全靠他们两口子料理日常生活,把老人侍候得很周到。就像二哥偶尔跟我抱怨说:“老人整天在庄里游门子,找人‘掀花花’,隔一个门吃饭却叫不过来。”抱怨归抱怨,这几年一日三餐,饭熟后哥嫂首先给老人端到跟前,等吃完了再把碗筷收回来。
果不其然,过了段时间我回去发现,二哥早已悄悄地买了两只山羊喂养起来了。我理解二哥的难处,一个儿子老大不小了,还没定下亲事,常年有病的二嫂干不了重活,时不时去住院。二哥既要喂猪喂羊干农活,又要趴锅燎灶做饭照顾老人,活多苦重心里压的事多,一宿一宿睡不着,头发凌乱,眼窝深陷,一二十年老胃病了,辛辣生冷硬东西都不敢吃,才五十五六岁,满口牙快掉光了,身体瘦弱的就剩皮包骨头,那条十多年前放羊摔坏的腿,走起路来“咯嘣、咯嘣”响,疼的他直龇牙咧嘴,可他还是咬牙硬挺着。
大哥二哥为人和善,待人宽厚,尤其二哥是个热心肠,河两岸邻家不管谁有事,一喊他就跑去帮忙,远亲近邻红白喜事只要他知道,几乎都不落空。父亲过寿的消息不胫而走,好多亲戚朋友都给他俩打来电话,言辞恳切地表示五月十九想来给父亲祝寿。
原本计划宰只羊,简单吃顿饭,现在看来不行了。起初,我在环县小南沟下乡时,打电话问二哥,买四十斤荞面够不够,二哥回复说:够了,没有多少人。随着父亲生日一天天临近,要来祝寿的亲友越来越多,大哥二哥慌了。他们急忙跑到悦乐镇高河沟里又买了两只大山羊。就在生日前几天,两位兄长担心羊肉不够吃,又把四只羊卖掉换作单只羊称重一百多斤的四只山羊羯子。怕有的亲友不吃羊肉,二哥又张罗着买了六只农村土公鸡,提前杀好藏在冰柜,又从环县小南沟和华池县乔川托人捎买一百一十斤荞面,租赁了桌椅板凳,还聘请了两位专业厨师。
就在生日的前两天,我突然接到大哥电话,他急切地说:老人肚子疼的满头大汗,医院。事出突然,我一边打电话请假,一边联系在西峰的三姐,一医院。一路上不断与大哥二哥通电话询问父亲病情,一来担心老人九十岁了生怕有啥闪失,二来担心父亲生日在即他却患病入院,错过了一次难得的与亲友团圆机会。
医院时,得知父亲被确诊为肠梗阻,医生已为他做了涮肠,疼痛明显缓解。看到父亲病情好转,所有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哥和侄子们返回家中接着筹备过寿事宜,医院陪着老人。
寿辰前一天,父亲病情基本好了,早晨起来就嚷嚷着要回家,好说歹说才劝住,坚持到下午四点半把液体输完,给医院写了请假条,带着父亲回到家中。看得出,医院多待一分钟,急着回家见那些来帮忙的亲戚邻居。
下午六点左右到家,二哥家来了很多同村代劳的人,院子靠南一字排开摆放着七口大锅,用来压荞面、煮羊肉羊杂碎、炖鸡肉和烧开水。羊早已宰好,天气太热不敢提前下锅,先冷藏起来,待明日厨师烹煮。不过羊血已兑好,大家一人端一碗,有的人接连吃三四碗。父亲也趁热吃了半碗羊血和少半块饼子。
寿辰当日凌晨三点钟,我被早起干活的哥嫂和大姐吵醒,昨晚忙完后一家人拉话到十一点多了,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起身忙活了。
早在十多天前,大哥就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