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阅年王虎华我的蜀冈梦

编者的话

蜀冈的意义是什么?蜀冈如卧龙,它留存着珍贵的自然生态;蜀冈似古树之根,它体现着丰厚的历史生态;蜀冈是古城之魂,它包容着博大的文化生态。

“蜀冈自然生态修复、历史风貌恢复”的大略方针既出,议论风生,诸见纷陈。这充分说明了从官员到市民社会各界对城市的强烈热爱与美好愿景,此类讨论对扬州这座城市的呵护与建设十分有利。本报特约文史学者王虎华先生撰写此文。在他的蜀冈梦里,自然生态、历史生态、文化生态“三位一体”,在他的蜀冈梦里,到蜀冈可以洗肺清心,到蜀冈可以读史养性,到蜀冈可以赏文冶情。

自然生态、历史生态、文化生态“三位一体”——

我的蜀冈梦

王虎华 

一、自然生态:这里卧藏着一条龙,重在返璞归真

我认识扬州,从蜀冈开始。33年前即将大学毕业,老师带我们去参观正在发掘的天山广陵王墓,顺道踏访扬州。感觉是汽车拐弯抹角开进了树木茂密的深山,在一座寺庙前停下,我下车踏上了扬州的土地,那是大明寺前的铺石广场。

蜀冈给我的最初印象是一座历史古老、文化深厚的不高的“高山”。我在蜀冈南麓工作、居住了二十多年,对这座“高山”一往情深,对它的了解和依恋与日俱增。

蜀冈就如众口一词所形容的卧龙。它所留存的自然生态弥足珍贵,亟待呵护。

看蜀冈当然必须亲临其地、身临其境,而且还应该从空中看它,好在现在航拍照片和视频很易找到。还有一种简便易行的办法,就是看卫星地图,百度或googl都很好。我们看到了什么?它还是三十多年前我看到那个蜀冈吗?不错,相对于大片城区的颜色,它确实是悦目的一条绿色,然而,日积月累,它褪色太多了。有研究者用心良苦地将它形容为“璞玉待琢”,事实已远远不是如此。几十年前,蜀冈或许还称得璞玉浑金,而如今,不说它千疮百孔,却也堪称伤痕累累。

我们傍着蜀冈而居,亲眼目睹着它的被改变,被破坏。

当初,去天长方向的公路很窄,路边都是树木和芦荻,常常有恋人隐没其间。坡子很陡,自行车刹车不灵就很危险。上世纪80年代中期,为拓宽扬子江路,大规模开挖和削平蜀冈,成为现在的格局。

随着城市的扩张,蜀冈山体被改动和破坏似乎是必然的,其实有些破坏本来可以避免,只不过人们的认识总有局限。

如果只是看中这里的风水,用作墓地,那改动不会很大。蜀冈中峰平山堂西侧就有一块传统的墓地,西峰上更有扬州墓园,“死生亦大矣”,认为墓地妨碍了自然生态的看法是偏颇的。

如果只是看中蜀冈的黄泥品质好,可以用于腌制咸蛋,虽则取土有限,毕竟也是破坏,我当初住在党校时就去取过一次。

如果为了“建设”,不是燕子衔泥,而是“愚公移山”,则势必成为祸患。

比如挖山造楼。蜀冈南麓最大的建筑要数原维扬区政府机关大院,它的前身是成立于年的乐凯玩具厂。“乐凯”是英文“lucky”(幸运)的谐音,可惜“乐凯”并不幸运,9年后的年就倒闭了。其后,厂房改作政府办公场所。建筑体量大的,还有其北的扬州利达机动玩具有限公司,以及路西的扬州农科院北区。

比如挖山造砖之类。到了上世纪90年代,平山堂之西还发生过明目张胆破坏蜀冈山体的恶劣事件,足见一些人保护生态环境的意识何等薄弱。市政协当时曾发出紧急呼吁:平山堂岂能“平山”!

如今,我们越来越懂得保护自然生态的重大意义了,于是就有了修复蜀冈自然生态的自觉和紧迫,就有了恢复部分山体和拆途一些建筑的设想与设计。

对拆除建筑的看法后面再说,先说说恢复部分山体。方案有几种,尽可以好中选优,要害在于市民对这一工程必要性的认同深度与广度。

我是赞成恢复工程的。为了建设十里蜀冈这一扬州城区的生态廊道,让它成为扬州城的绿色长廊与天然氧吧,如若能使蜀冈西、中峰的山脊再度相连,让绵延山体再现原本自然生态风貌,这将是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的一个大手笔。

我们如果真能在停止对蜀冈继续伤害的前提下,作一些尽可能的修补,抚一抚它身上的累累伤痕,对这块诞生了天下名城的远古台地,对我们古城子民自己,或许都堪可聊以慰安。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修复山体,建造隧道,实在是向蜀冈鞠躬作揖,让它允许现代化道路向古老的山体“借道”通过。

因此,绝不是像一些人所简单片面理解的那样,蜀冈中西峰的自然风貌恢复无非就是要瞎花钱造一个蜀冈隧道,修建隧道只是蜀冈风貌恢复工程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事实上,完全修复蜀冈巨龙身上的疮孔,已是永远不可能了,恢复部分山脊和山体,也只是象征性地偿还几十年来人们对蜀冈破坏的情债。破境永远不能重圆,但每每还是必须把它修复以后用以照人。完全恢复只是理想,但是我们必须有理想,这样我们就可以做到与愿望最大程度的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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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历史生态:这里埋藏着一丛根,重在破新立旧

说到蜀冈,应当修正很多人对古城概念的认知。我们的城市滥觞于蜀冈,蜀冈上的扬州城址是千年古城的核心区域,这一点必须大讲特讲,深入人心。

近日《扬州日报》报道的“蜀冈古城冲刺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十分有助于我们对这一问题的认识。报道说,扬州城已有年历史,“但在此次发现之前,通过考古发掘确定的扬州城历史始于汉隋时期,这次发现将城址历史向前推进了至少年”。根据考古界权威专家的论证,扬州蜀冈古代城址北城墙西段东部城门遗址中的战国时期木构涵洞创下了多项纪录,包括扬州首次发现战国楚广陵城相关遗址,首次通过实物证明扬州蜀冈古城址的木构及其他遗存有多次叠压,其时代从战国到南宋,有着近年的历史。

从建城历史时长来看,公元前年“吴城邗,沟通江淮”,到今年整整年。在这年间,从夫差建邗城,到7世纪初唐扬州城延展至蜀冈之下,扬州城有多年时间雄踞于蜀冈之上;自唐初蜀冈下罗城出现到元代宋堡城被毁的13世纪末,有近年时间,扬州城的核心区域(官衙所在地)仍在蜀冈上。也就是说,蜀冈上的扬州城池,作为扬州城的地发祥地和核心,在时间上占了年的70%以上。

从城池遗址范围看,从“吴城邗”到汉代的楚广陵城、汉广陵城、汉江都城、隋代宫城,一直到隋末唐初,蜀冈之下仍没有城池一说。常被人们引用的“5.9平方公里”古城只是明清扬州古城,其历史渊源只有六七百年,而且它只是坐落在唐宋扬州城址之上,可怜巴巴地偏居东南一隅。根据历年来对蜀冈山峰及周边区域的考古发现,结合文献资料判断,以蜀冈之上古城遗址为核心的扬州城池,唐城为最大,其遗迹覆盖范围接近20平方公里,远比我们所熟知的5.9平方公里明清古城范围要大得多。

扬州城遗址(隋至宋)年被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年被列入大遗址保护名录,年进入国家考古遗址公园23个立项名单,其影响巨大而深远。纵观历史长河,蜀冈确乎是扬州城池的源头,是扬州城的历史之根。

从历史遗产的角度看,对于蜀冈之上的历史遗存,我们无疑只有绝对保护,这一点没有商量通融之余地。这就要说到拆除一些现代建筑的必要性的话题。

拆除一些庞大的建筑群,势必存在很大争议。其实,一些建筑的被拆除,早已命中注定,有的只是时间问题。这个“命”,就是全世界范围内保护历史文化遗产的崇高使命。“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对现代建筑而言,凡顺应保护历史文化遗产潮流者存,违逆潮流者亡,已成为文明定律。

我的依据,可以在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委员会年年会《昆明宣言》中找到:“历史文化名城要尽心竭力保护文物古迹的真实性、完整性和相关历史环境,从设计、构造、材料、样式、色彩、体量及空间位置等多方面千方百计保存历史原物、原状。”承载着扬州年历史的蜀冈,当属古城的重要古迹,无疑应当得到“尽心竭力”的保护。

确实,历史文化名城的推土机指向哪里,指向什么,关乎古城保护的立场与胆识。多年前,云南丽江为恢复古城风貌,共拆除了36幢三至五层的新建筑,面积达30万平方米;河南洛阳龙门石窟入口处的高档宾馆在爆炸声中被夷为平地。这两个地方都已成为闻名遐迩的世界遗产地。可想而知,这些举动当初无疑也曾引起不同的甚至针锋相对的声音,但历史最终自有公论。这是历史文化名城建设中的一个必备新思维:“破新立旧”。我们看到,许多人认为不该拆的恰恰被坚决拆掉了,而许多人认为应该拆的却相反被郑重其事地留了下来。破新立旧,拆新保旧,这就是历史遗产保护中的“二律背反”。

我很反对那种“过去是对的、现在也是对的”式的圆滑讨好的伪辩证法,错的就是错的,过去错了就勇于承认,才能避免以后重犯,否则实际上是在为错误抵赖和狡辩。实践上的错首先是认识上的错,挖蜀冈造乐凯,和拆城墙造马路是“异曲同工”的错。当我们的理念上升到与世界文明同步的时候,就会懂得,面对远古的天赐和先人的遗留,我们绝没有权利和资格,说挖就挖,说建就建。

对于蜀冈历史遗产,第一是保护,这是刚性的底线,没有这一条,遑论其他。而且,还要防犯和杜绝那种借修复为名实为新的破坏的伪保护,这样的例子在古城保护历程中并不鲜见。

三、文化生态:这里怀藏着一个魂,重在膜拜于心

蜀冈并非山岭,它只是远古的岸线台地,它之所以在扬州人心目中“高大巍峨”,恰恰不在于它的高程,而在于其历史的久远与文气的恢弘。典籍记载和考古发现表明,绵延40余里的蜀冈,文物遗迹多过百处。蜀冈中西峰之上,现存的或湮没的文物古迹更是量大而集中,它们典型性地代表了蜀冈文化乃至扬州文化。

文化概念太大,蜀冈占据哪些?论者多有高见,城池文化、帝王文化、佛教文化、诗词文化、书画文化、建筑文化、园林文化等等,不一而足,用以论证蜀冈是扬州文化高地。

面对内容庞大、形式多样的蜀冈文化,可以做很多文章。就集中于蜀冈东中西三峰上的名胜古迹而言,我认为当务之急,应该集中精力着重做好三篇文章。

一是在东峰上着力扩大唐城遗址博物馆的影响。要让市民和游客在这里足踏唐子城的土地,用眼睛和耳朵强烈感受到扬州城年的历史深邃和唐代扬州城的盛世辉煌,这方面的工作可谓任重道远。

二是在中峰上精心呵护与大力宣介举世瞩目的平山堂。文章太守欧阳修、苏轼的地位千年高耸,无可替代。早些年人们都习称这块地方为平山堂,后来就渐渐大多称作大明寺了,这是一个微妙而有重大寓义的变化。平山堂是承载着欧阳修、苏东坡文品和人格的天下名胜,是扬州硕果仅存、首屈一指的文化圣殿,吸引过历代名人巨匠。我们要让欧阳修、苏东坡与鉴真大师的形象和影响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三是在西峰上高质量保护并展示新发现的也是扬州唯一的帝王陵寝隋炀帝墓。这是具有高度专业的工程,我们只有充分相信并依靠专家团队,当然也集思广益,凝聚智慧。

以上三篇文章,立足在隋炀帝陵、唐子城遗址、平山堂建筑这三个真实存在而又影响力无与伦比的“国宝级”历史遗迹上,它们是扬州城自隋至宋辉煌时期的集中代表,突显它们,寻根怀古,赏文追远,高屋建瓴,纲举目张。

有一种看法是,恢复蜀冈历史文化风貌,就是要尽量复建那些早已湮灭的古迹,甚至还要兴建一些旅游意义上的“文化景点”。对此我难以苟同。我的口号是,多做“减法”,慎用“加法”,过犹不及,欲速不达。

重现文化胜景绝非易事。在复建工程中,双峰云栈获得基本成功,值得称道。复建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实现文脉的传承。双峰云栈蕴含了多种园林要素,石头、流水、栈道、亭阁、花木,一切要素都是有生命的,复建作品体现了对文化和生态的尊重。

事实上,不可能把蜀冈所拥有的文化都赋之有形,比如把所有名人都塑上一尊像?把所有著名寺庙都予以复建?那只会劳民伤财,弄巧成拙。至于新造一些所谓“文化景点”,则更是舍本逐末,画蛇添足。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最大最美的声音是无声之音,最好最美的形象是飘渺无形。老子推崇自然的、而非人为的美。蜀冈所蕴含的深厚文化,或藏于地下,或隐于典籍,但更多却是大象无形的,我们还是让它们隐于无形吧。

综上所述,只有充分认识到蜀冈是我们城市历史文化的源头,了解蜀冈对于扬州这样一座千年古城的重要意义所在,才能懂得保护它的重要性,从而寻找科学保护它的方法和路径。科学合理地实施蜀冈自然生态修复、历史风貌恢复,必须将自然生态、历史生态、文化生态三者合一,“三位一体”。

自然生态、历史生态、文化生态“三合一”的恢复,洗肺清心,到蜀冈;读史养性,到蜀冈;赏文冶情,到蜀冈;--这就是我的蜀冈梦,也是我的扬州梦的一个篇章。(注:作者为扬州文史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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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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